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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旧城之畔

  这一日徐宴芝且有的忙碌,天枢峰的消息昨夜没来,今日一大早便传到了太阴峰上。

  她端坐在前殿议事堂上,忧伤地听完徐广济的死讯,半晌不曾说话,过了好一会儿,方才对报信的小弟子叹道:“我这个族弟,可是我伯父伯母的独子。”

  小弟子也跟着叹息,附和着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场面话,听得上座的徐宴芝又问:“广济死前可有何异样?”

  “这个……”小弟子迟疑了一会儿,方才期期艾艾地回答道,“听闻徐师弟死前,顾师兄曾去寻过他,听当时在弟子舍的同门说,俩人似乎有过争执,声音有些大。”

  徐宴芝怔忪了一会儿,语气低沉地问道:“早上我还见过青峥呢,他现在可在山上?”

  “顾师兄……”小弟子的下巴几乎戳到了胸膛上,“他一大早便与德政堂告了假,说是有些私事,现下不在山上,至于去了哪儿,他也不曾说明。”

  可惜了——

  一刹那,徐宴芝脑中转过许多想法,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放下了追究顾青峥的念头。

  太过危险,虽然人证物证皆无,可她并不愿引起山上人的注意。

  但明面上,她最好刚正不阿一些。

  “既然这事牵扯到了青峥,我还是要去寻李长老,与他商议商议。”

  徐宴芝说罢,立即起身,与这天枢峰的小弟子一齐来到了殿前的广场,乘着灵舟往德政堂去。

  待她到了德政堂,李能意早就得了信,唉声叹气地坐在书房里,等着她过来。

  “李长老……”

  徐宴芝不过远远地唤了他的名字,便得来了他烦躁的叹息:“徐夫人莫要说话,徐广济这事的前因后果,我都遣人查明白了,顾青峥走后,弟子舍里有人听见了徐广济独自大喊大叫,那时他还活着。”

  徐宴芝笑着听完李能意的这番话,轻抚着胸口道:“如此我便放下心了,还以为那孩子犯了错,没有便好……”

  李能意闻言,狐疑地扯着自己下巴上一把长须,试探道:“徐夫人竟是来保顾青峥的?”

  前几回她做的事,可不像是这个意思——李能意因不想被他们之间混沌不明的关系牵扯,方才快快将事情查明,防着徐宴芝要拿天枢峰上的弟子故作文章,搅合上自己。

  “您这话说的,我与他多年情谊……”徐宴芝又笑了。

  “知道了知道了,对了,既然你来了,我们便将大比的事定一定。”李能意不愿听她诉说与顾青峥的情谊,打断了她的话,转而与她商议起了弟子大比的事。

  没过几日便是北域七峰的弟子大比,弟子大比十年一次,是门中弟子们重要的晋升通道。

  内外门弟子们为此使出浑身解数,比仙法比阵法比药法。

  若是在大比中得了大能们的青眼,好的能一步登天,成为亲传弟子,差的也至少能由外门弟子晋升内门弟子。

  当然,内门弟子的数目是有限的,有人进来,便有人要出去。

  说到这儿,李能意对徐宴芝摇头道:“我说句不好听的,你那族弟每日心思都不在修行上,我瞧他这回必然保不住内门弟子的位置,只是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为此自尽。”

  门中连徐广济自尽的理由都为她找好了。

  徐宴芝打蛇随棍上,跟着摇头,低声道:“既然是独子,家里确实溺爱了些。”

  两人虚情假意地一齐为徐广济惋惜了一会儿,又将弟子大比的细节一条条定了下来,一直说到太阳都要落山了,方才郑重地下了定论。

  了却一桩大事,李能意起身送徐宴芝回太阴峰,两人走到一半,他忽然想起什么,迟疑道:“顾青峥告假下山,徐夫人可知?他也没说明究竟何时回来,若他是为了避嫌,你还是传信与他说清楚,宗门并不疑心是他做了什么,让他莫要耽误了大比——他也该为底下的师弟师妹做个榜样才是。”

  徐宴芝嗯了一声应了,话题一转,状若不经意地问起了张幼琳:“李长老的徒儿去哪儿了?我来天枢峰,哪一回都是她忙前忙后,这次怎么不见她人。”

  听得徐宴芝提及张幼琳,李能意遮掩一般咳嗽了起来,糊弄道:“我让我徒儿下山帮我些忙。”

  徐宴芝意味深长笑了一笑。

  想来李能意为了让张幼琳与顾青峥争个高低,遣了他的徒儿下山历练,或是于修为上有些长进,或是寻一些他探明了的天材地宝。

  他这个人迂腐又死板,对就是对,错就是错,不会暗地里给顾青峥使绊子,但也打心眼里护短。

  徐宴芝只做不知,在李能意的目送下上了回太阴峰的灵舟。

  一番来回,事事都在掌控中,徐宴芝应当安下心来。

  可她倚在灵舟上,望着舷窗外风雪飘摇时,忽然感同身受地起了愁绪,身下座椅也坐不稳当起来。

  下了灵舟,徐宴芝抱着臂沉思着,梳理着纷乱如麻的头绪,她一步一步,踩在冰凉的、能将人冻透了的石板上,走在偌大的太阴殿中——这间超尘脱俗的宫殿,瞧着空无一物,却总是有隐隐绰绰窥探的视线。

  太阴峰上一共生活着上千名小弟子,平日里无事的话,只有二三人会出现在徐宴芝眼前。

  正殿的广场前空无一人,九百九十九阶长阶两边的香炉里却升起袅袅的烟;宫殿的大门敞开,一眼望去,只有绚丽花丛与无边静谧,仔细竖起耳朵听,里头藏着谁的绵长呼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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