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章 大雪
神,小泥鳅,我给了你两次机会,结果你还是不敢杀我啊?”
炭雪冷声道:“不还是在你的算计之中?按照你的说法,规矩无处不在。在这里,你藏着你的规矩,可能是偷偷布下的隐蔽阵法,可能是那条天生克制我的缚妖索,都有可能……再说了,你自己都说了,杀了你,我又没什么好处,白白丢了一座靠山,一张护身符。”
陈平安笑道:“这算不算我道理说通了?”
她满脸讽刺:“那你是不是要说我这种人,是只会拣选自己想要的道理?”
陈平安轻轻摇头。
炭雪皮笑肉不笑道:“先生何以教我?炭雪洗耳恭听。”
陈平安开口道:“你又不是人,是个畜生而已。早知道如此,当年在骊珠洞天,就不送给小鼻涕虫了,煮了吃掉,哪有现在这么多破事烂账。”
炭雪微笑道:“我就不生气,偏偏不遂你愿,我就不给你和我做切割与圈定的机会。”
陈平安啧啧道:“有长进了。但是你不怀疑我是在虚张声势?”
她摇头道:“反正开诚布公谈过之后,我受益匪浅。还有一个道理,我已经听进去了,陈大先生如今是在为自己了,做着善人善举,我可做不到这些,但是我可以在你这边,乖乖的,不继续犯错便是了,反正不给你半点针对我的理由,岂不是更能恶心你,明明很聪明,但是也喜欢守规矩、讲道理的陈先生?杀了我,顾璨大道受损,长生桥必然断裂,他可不如你这般有毅力有韧性,是没办法一步步爬起身的,恐怕一辈子就要沦为废人,陈先生当真忍心?”
陈平安点头道:“确实,小鼻涕虫怎么跟我比?一个连自己娘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人,连一条大道相连的畜生是怎么想的,连刘志茂除了手腕铁血之外是怎么驾驭人心的,连吕采桑都不知道如何真正拉拢的,甚至对傻子范彦都不愿多去想一想到底是不是真的傻,连一个最糟糕的万一,都不去担心考虑,这样的一个顾璨,他拿什么跟我比?他如今年纪小,但是在书简湖,再给他十年二十年,还会是如此不会多想一想。”
一番言语,说得云淡风轻。
陈平安背靠椅子,双手暖洋洋的:“世事就是这么古怪,我杀黄鳝河妖,反而有业障在身,顾璨在书简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,竟然也杀对了一些人,当然只是很小一撮人,大因果之外,反而增添了一点点福报。你们书简湖,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方,如果不针对那些凡夫俗子,只对山泽野修大开杀戒,估计全部杀光了,至少也是功过相抵的结果?当然,我不敢断言,只是无聊时候的一个猜测。”
哭笑不得。这个说法,落在了这座书简湖,可以反复咀嚼。活人是如此,死人也不例外。
炭雪还是笑眯眯道: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我又不是陈先生,可不会在乎。至于骂我是畜生,陈先生开心就好,何况炭雪本来就是嘛。”
陈平安灿烂笑道:“我以前,在家乡那边,哪怕是两次游历千万里江湖,一直都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,哪怕是两个很重要的人,都说我是滥好人,我还是一点都不信。如今他娘的到了你们书简湖,老子竟然都快成为道德圣人了。狗日的世道,狗屁的书简湖规矩。你们吃屎上瘾了吧?”
年轻的账房先生,语速不快,虽然言语有疑问,可语气几乎没有起伏,依旧说得像是在说一个小小的笑话。
炭雪掩嘴娇笑:“陈先生有本事与顾璨说去,我是听不进去的,只会当作耳旁风。顾璨如今心性不稳,不如挑某个雪后的大太阳下,陈先生与小鼻涕虫坐在小竹椅上,一个说,一个听,就像之前在饭桌上嘛。顾璨如今多半是愿意听的了,可能还是不会当真,但好歹愿意听一听了。”
陈平安点点头:“我会考虑的。与你聊了这么多,是不是你我都忘了最早的事情?”
炭雪点头笑道:“今儿冬至,我来喊陈先生去吃一家人团团圆圆的饺子。”
陈平安也再次点头:“至于我,是答应顾璨,要送你一件东西。拿着。”
是那块篆刻有“吾善养浩然气”的玉牌。
炭雪皱了皱眉头,心意微动,没有伸手去接住那块“火炭”,只是将其悬停在身前,一脸疑惑。
骤然之间,炭雪心中一悚,果不其然,地面上那块青石板出现微妙异象,不仅如此,那根缚妖索一闪而逝,缠绕向她的腰肢。
她冷笑不已,然后遍体生寒。
低头望去,抬头看去,一根极其纤细的金线,从墙壁那边一直蔓延到她心口之前,然后有一把锋芒无匹的半仙兵,从她身躯贯穿而过。
陈平安伸手掏出一只瓷瓶,倒出一颗水殿秘藏的丹丸,吞咽而下,然后将瓷瓶轻轻搁在桌上,先在嘴边竖起手指,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:“劝你别出声,不然立即死。”
炭雪丝毫不敢动弹,被一把半仙兵洞穿了心脏,哪怕是巅峰状态的元婴,都是重创。
陈平安对于她的惨状,无动于衷,只是默默消化、汲取那颗丹药的灵气,缓缓道:“今天是冬至,家乡习俗是会坐在一起吃顿饺子。我先前与顾璨说那番话,自己算过你们元婴境蛟龙的大致痊愈速度,也一直探查顾璨的身体状况,加在一起判断你何时可以登岸,我记得春庭府的大致晚饭时间,以及想过你多半不愿在青峡岛修士眼中现身,只会以地仙神通来此敲门找我的可能性,所以不早不晚,大概是在你敲门前一炷香时,我吃了足足三颗补气丹药。你呢,又不知道我的真正根脚,仗着元婴境修为,更不愿意仔细探究我的那座本命水府,所以你不知道,我这会儿全力驾驭这把剑仙,是可以做到的,就是代价稍微大了点,不过没关系,值得的。比如刚才吓唬你一动就死,其实也是吓唬你的,不然我哪有机会补充灵气。至于现在呢,你真是会死的。”
陈平安站起身,绕过书案,一招手,驾驭那块玉牌从地上飞起,轻轻握在手中。
似乎根本不怕那条泥鳅的垂死挣扎和临死反扑,就那么直接走到她身前几步外,笑问道:“元婴境界的空架子,金丹境地仙的修为,真不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