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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是红彤彤的一片,她全身上下都使不出一丝力气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好像有一股热流紧紧地包围了她,四肢的血液终于重新流动起来了,那种沉沉压在身上的感觉骤然一轻。
“心率上升了!快!继续保暖……”
有凉凉的液体打落在她的眼皮上,她不自觉地动了动眼球。
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眼皮,微凉的触感,带着颤意,轻轻蹭去了那些水珠。
有人俯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,是熟悉的声音,颤抖的声线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。
她的眉头一松,任由自己沉沉睡去。
这一次,没再做任何形式的梦。
*
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,头顶上冷色调的白炽灯在墙上拖出长长的余白。
窗外还在下雪,狂虐的风雪天气过后,此时安静得有些过分。
轻微的、细小的雪花从天上落下,无声地融进地上那一片白。
温胜寒掩上身后的房门,半靠在墙上,目光毫无焦点地看着窗外的雪,脑子竟然有一瞬间的空茫。
旁边有脚步声由远及近,他没有抬头,但知道那是冲着他来的。
果然,脚步声在他旁边停住,下一刻,脸上一热,一个带着热度的金属罐子贴上了他的右侧脸颊。
一把流里流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放心吧,人没事了。”
温胜寒的眼皮动了动,抬头看了来人一眼,沉默地抬手接了那罐热咖啡。
因为长期的冰冷,手指的血液还没有完全恢复流动,突然碰到热源,产生了细微的痛感,不用低头去看,他就知道,手指的关节一定是肿了。
“滋啦”一声,是易拉罐被拉开的声音,陆长津学着他的样子,半靠在墙上,抬手喝了一口手中咖啡,然后又转头看了毫无反应的男人一眼,轻笑了一声。
他的语气十分欠揍,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:“老房子着火了呀?温总。医生都说等人醒了养几天就没事了,活了快三十年还那么惊慌失措,真不应该呀……啧,就该让你那些可爱的下属来看看这副样子,平时雷风厉行的温总,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,啧,真罕见啊……”
他一边说一边摇头。
旁边的男人没有丝毫反应,沉默地垂着眸子。
“温总,老子活了快三十年,真的第一次快被你吓死了。暴风雪啊,这么恶劣的天气,你带着妹子跑山上去干嘛?就算是要约会也没必要啊?如果不是老爷子上次兴致勃勃买的那架直升飞机就停在附近,我看谁能上山捞你们,再晚一步,小蜻游就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自己也停住了。
刚才如此惊险的抢救,不会有人想回忆第二次。
温胜寒终于开口,声音像是被砂石狠狠磨过,又沙又哑:“有烟吗?”
陆长津语气戏谑:“别怪我不提醒你,医院禁止吸烟。”
话是这么说,但他还是从裤兜里摸出了烟盒,递给旁边的人。
温胜寒沉默地从中抽出一根,咬在嘴里,手指滑动打火机,却因为手指关节过于僵硬,一个打滑,没打着。
双手微不可见地发着抖,他又尝试了一次,依然失败。
他面无表情地看着,久久没了下一步动作。
陆长津看不过去了,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,指头一推,成功点着,递到他唇边,却被他偏头一躲。
一阵风吹过,火苗熄灭。
陆长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,收起了打火机。
温胜寒沉默地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,但却是他第一次如此害怕死亡。
因为暴风雪引发了雪崩,大雪封山,就算后面天气稳定下来了,他们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离开。
这一场天灾将他们困在山上将近两天两夜,当水和食物都耗尽之后,后面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难熬。
他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人,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地下降,无论他怎么呼喊,女孩儿都没有了反应,用尽全力也没有办法让她的体温升高。
那一刻,他的内心是崩溃的。
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抢救,人是救回来了,但是那种心悸,这一辈子,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。
看着终于上升、变得平缓的心率,那一刻,他眼眶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变红,那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,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。
也是这一刻,他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一个问题——
他不能没有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