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4章 小米不是手机

  我是一个房产中介,名字叫什么不重要,反正都没人记得住。

  因为我姓米,大家叫我小米,对,就是小米手机的小米。

  雷总刚刚出小米手机的时候我感觉很羞耻,学校里的同学从此给我起了个“手机妹”的绰号。

  去年三月,我攥着皱巴巴的简历推开罗湖链家门店的玻璃门。

  鹏城的春天从来没有什么春寒料峭,有的只是潮气。

  店长的工牌在灯光下亮得很,她说现在的楼市像刚开闸的水库,有人能舀到金豆子,有人会被浪花拍上岸。

  那时的我连“阴阳合同”和“赎楼担保”都听不明白,只盯着墙上贴满的房源信息。

  红笔圈住的“学区房急售”、“低于指导价20万”像跳动的火苗,灼得人眼睛发疼。

  带我的师父说做房产中介有两个要素,腿勤和嘴甜——要舍得跑,也要和客户聊得好。

  在我的世界里,鹏城的时间刻度,是用带看鞋跟的磨损度丈量的。

  入职第47天,我在福田保税区遇到暴雨红色预警。

  客户坚持要看房,我抱着鞋盒里的备用皮鞋在雨中狂奔,高跟鞋陷进松坪村的水泥路缝里。

  当浑身滴着水按响门铃时,业主阿姨愣住了:“妹仔,你这是游过来的吧?”

  后来她成了我的老客户,每次带新客户看她那套改了三次报价的房子,她都会指着我说:“这姑娘能在台风天跑三个来回,比那些只会打电话的靠谱。”

  最难忘去年“930新政”前夜,我陪着一对新婚夫妇在南山公证处守到凌晨。

  帮他们赶在限购前签完合同。

  新娘把喜糖塞给我时,糖纸还带着体温:“谢谢你小米,我们有家了。”

  师父说,作为女性中介,要把温柔磨成谈判桌上的刃。

  但我第一次独立谈单就碰了钉子,业主大爷敲着茶几说:“小丫头片子,别耽误我和大妈们跳广场舞。”

  我连夜画了三套置换方案,用不同颜色标注税费差额,第二天带着打印好的彩图蹲在他常去的公园长椅旁。

  后来大爷拍着大腿说:“你比我闺女算得还清楚!”

  去年冬天帮一位香港陪读妈妈找百花片区的学位房,她总说“要安静的楼道”。

  我连续三天守在楼道口数脚步声,发现顶楼复式的步梯使用率最低。

  交房那天,她把女儿的奖状贴在玄关:“这里的回声,终于不像铜锣湾的早高峰了。”

  2016年的鹏城楼市,是欲望与现实碰撞的火花四溅。

  我见过投资客在白石洲城中村举着现金抢拆迁房,也见过科技园程序员在会议室算错首付后躲在楼梯间抽烟。

  印象最深的是布吉夜市摆摊的王姐,夸张到数着塑料盆里的硬币凑首付,一块的钢镚堆成小山:“这些是给女儿攒的学位钱,你帮姐看看,是不是还差三摞?”

  后来我帮她找到一套满五唯一的楼梯房,省下的税费刚好够给孩子报钢琴班。

  签约那天,她往我口袋里塞了把发卡:“你可以换着戴,你穿西装戴肯定好看。”

  转眼已经是2017年的4月,梧桐花落在马路上,像撒了把碎金。

  我的业绩还算不错,被调到了南山区的门店上,但依然是全鹏城在跑着。

  上周帮一位从北京迁来的工程师谈龙华的次新房,他盯着合同上的成交价苦笑:“来鹏城这半年,我看着你从穿错领带的新人,变成能识破'高评高贷'陷阱的行家。”

  确实,胸前的司徽已经磨掉了镀层,而我终于能在业主临时加价时,拿出片区三个月成交数据据理力争;

  在客户犹豫时,用手绘的地铁规划图标出未来三年的升值点。

  最骄傲的是上个月,用自己整理的“深圳刚需购房地图”,帮三个深漂十年的顺丰小哥买到了龙岗的地铁盘。

  他们说很喜欢我在图上画的猪脚饭老店和公交站。

  昨夜加班到十点,在宝安公交站台等末班车时,看见对面新盘亮起“首付45万起”的广告牌。

  突然想起去年生日,在出租屋镜子前摘工牌,后颈被西装衣领磨出的红印还没消。

  那时觉得这个印记像道伤口,现在却觉得像枚勋章。

  入行396天,我记满了两本带看笔记,其中大部分页签都被我画成了户型图。

  手机里存着126位客户的备注。

  有人备注“乳糖不耐,带看别买奶茶”,有人备注“父亲坐轮椅,需电梯直达车库”。

  这些细碎的光点,渐渐拼成了我对鹏城的理解:这里的房子不只是钢筋水泥,更是装着梦想、眼泪与希望的琥珀。

  店铺外的公交车碾过满地梧桐花,我摸着工牌上自己的名字,突然懂了店长说的有人被拍上岸,有人逆着浪学会了游泳。

  明天还要带客户看西乡的“网红小复式”,希望能成交。

  可惜我还没卖过豪宅呢,听曾经侥幸成交过豪宅的同事说,

  鹏城的风永远带着热气,可每阵风里,都藏着某个窗口即将亮起的灯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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