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章 吴班篇——蜀汉孤灯
空,也照亮了无数蜀军士兵扭曲惊惶、绝望奔逃的脸!
“迎敌!列阵!保护陛下!”我嘶吼着,声音在震耳欲聋的爆裂声、惨嚎声、营寨倒塌声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。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,带着浓烟和皮肉焦糊的可怕气味,令人窒息。火星像暴雨般从空中砸落,点燃了帐篷、旗帜,也灼烧着裸露的皮肤。
我带着亲兵,像逆流而上的鱼,在彻底失控、疯狂奔涌的人潮中奋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挤去。到处都是火焰,到处是倒塌燃烧的营寨木料,到处是浑身是火、翻滚哀嚎的人影。一个浑身浴火的士兵惨叫着撞到我身上,又跌跌撞撞扑向燃烧的江水,瞬间被激流吞没,只留下一缕迅速消散的青烟。脚下的土地被烤得滚烫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燃烧的炭块。
终于,在一片混乱的火光和浓烟中,我看到了那面熟悉的、已被燎烤得焦黑的龙旗!旗帜下,一个身影被几名浑身烟尘、铠甲残破的侍卫簇拥着,踉跄着后退。正是陛下!他头上的金盔早已不知去向,花白的须发凌乱,脸上沾满烟灰,那身曾经象征无上威严的龙袍被撕裂、熏黑,昔日睥睨天下的眼神,此刻只剩下刻骨的震惊、痛苦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灰败。
“陛下!”我猛冲过去,和几名侍卫一起,几乎是架住了他沉重而虚软的身躯。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上,透过残破的衣甲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手臂在剧烈地颤抖,带着一种生命被瞬间抽离的虚弱。他嘴唇翕动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一阵模糊的、带着血腥气的呛咳。
“走!快护陛下往西!”我嘶声力竭地大吼,和侍卫们架着陛下,一头扎进更深的、尚未完全被火魔吞噬的山林阴影之中。背后,是炼狱般的火海,是无数蜀中子弟绝望的哭喊,是帝国雄心被付之一炬的滔天巨响。每一步踏出,都沉重得如同踩在滚烫的烙铁上,烙铁下,是蜀汉气运的余烬。
建兴三年春,成都丞相府的书斋。空气中弥漫着新墨与陈旧竹简混合的特殊气味,沉静而肃穆。我垂手立于下首,目光落在书案后那人身上。
诸葛丞相端坐如松,一身半旧的葛布深衣,洗得发白。他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牍之中,手中笔走龙蛇,批阅着来自各郡县和边关的文书。案头一盏清油灯,灯焰稳定地燃烧着,映着他清癯而专注的侧脸,眼窝下是浓重的青影,如同刀刻。书斋内只有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,以及灯芯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。这沉静,却比千军万马的喧嚣更令人心生敬畏。
“丞相,南中诸郡急报。”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寂静。长史杨仪捧着一卷新到的军报,躬身呈上。
丞相搁下笔,接过军报,展开。他的眉头先是微蹙,旋即舒展开,眼中闪过一丝洞察秋毫的了然。他并未抬头,目光依旧停留在军报上,口中却清晰地说道:“吴班。”
“末将在!”我心头一凛,立刻抱拳应声,腰杆挺得笔直。
“孟获恃险复叛,裹挟数洞蛮兵,袭扰永昌、越嶲。其势看似汹汹,然则……”他略作停顿,手指在军报上某处轻轻一点,仿佛点中了敌军命脉,“粮道绵长,人心未附。彼辈所恃者,山林之险与一时之蛮勇耳。汝久在军中,颇知地理。今命你为行军司马,随护军陈到将军,领本部三千健卒,自牂牁道先行,为大军前驱,扫清道路,扼守险隘。切记,南中瘴疠之地,当约束士卒,慎用其力,遇蛮兵,非迫不得已,勿轻启战端。大军随后便至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沉稳有力,每一个指令都带着穿透迷雾的明澈。没有激昂的鼓动,只有对敌我形势洞若观火的剖析和冷静到极致的部署。那盏油灯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,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智慧与力量。
“末将领命!”我大声应道,心中那因夷陵惨败而蒙尘的郁结,仿佛被这沉静而充满力量的话语瞬间涤荡干净。一种久违的、名为“希望”的东西,在胸腔里重新点燃。丞相的目光终于从军报上抬起,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。那目光平静,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,仿佛看穿了我此刻翻腾的心绪。他微微颔首,并未多言,只道:“速去整备,不得延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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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!”我再次抱拳,深深一躬,转身大步走出书斋。春日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,但比起书斋内那盏孤灯的微光,丞相那平静话语里蕴含的千钧之力,更能穿透迷雾,照亮前路。我握紧了腰间的刀柄,步伐坚定。丞相在,蜀汉的天,就塌不下来。
建兴五年的南中,雨季漫长而酷烈。连绵的雨水将山道泡成了泥潭,每一步下去都深可没膝,粘稠的黄泥死死咬住靴子和马蹄,拔出来时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噗嗤”声。丛林里蒸腾着浓重的湿气,混合着腐烂草木和不知名毒虫瘴疠的腥甜气味,吸进肺里,又闷又沉,像堵着一块湿透的破布。闷热如同巨大的蒸笼,厚重的皮甲贴在身上,早已被汗水、雨水和泥浆浸透,沉甸甸地箍着身体,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。
“跟上!快!”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和汗水,嘶哑地催促着身后艰难跋涉的队伍。士兵们个个脸色蜡黄,嘴唇干裂,眼神因疲惫和潜在的疫病威胁而显得有些呆滞。沉重的铠甲在泥泞中跋涉,消耗着他们本就被瘴气削弱的气力。不断有人倒下,被迅速抬到临时搭建的、四面透风的简陋棚子里。军医焦头烂额,有限的草药在肆虐的瘴疠面前杯水车薪。呻吟声、咳嗽声,在湿漉漉的密林中显得格外凄凉。
“将军!前哨来报,发现蛮兵踪迹!就在前方山谷隘口处设卡,看旗号是孟获手下洞主!”斥候队长浑身泥水,气喘吁吁地奔来报告,脸上带着急迫。
“多少人?装备如何?地势怎样?”我立刻追问,心弦绷紧。丞相“勿轻启战端”的叮嘱言犹在耳,但道路必须打通。
“隘口狭窄,仅容两马并行。蛮兵约四五百,据险而守,多持藤牌弯刀,少数有弓弩。他们砍伐巨木,堆在路中,又泼了油脂,看来是想死守!”
死守?我眉头紧锁。强攻这种地形,对方占据地利,又有火障,我军兵力优势无法展开,伤亡必然惨重。雨还在下,敲打着树叶,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。我看着眼前疲惫不堪、被瘴疠折磨的士兵,又望向山谷方向升起的几缕烟柱,那是蛮兵点燃的篝火。
不能硬拼。丞相的嘱托在脑中回响。
“传令!”我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决断,“前锋营就地警戒,弓弩手占据两侧高地,压制隘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