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锦衣卫667

滑入裤腰——那分明是蒸汽压力即将失控的前兆。

  "把所有铳管探伤记录都拿来!"他的吼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阿砚跌跌撞撞跑去取卷宗,却在门槛处绊了个趔趄,陶罐中的汞液泼出几滴,在泥地上蜿蜒成银白色的毒蛇。文素娥突然发出一声尖叫,扑过去用围裙捂住汞珠:"别碰!这东西......"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眼神中交织着恐惧与疯狂。

  沈墨心愣住了。记忆如潮水涌来:半年前那个暴雨夜,文素娥的丈夫正是在调试蒸汽机关时,被突然爆裂的管道夺去性命。当时工坊里腾起的白雾,和此刻铸铁水壶炸开时的景象如出一辙。他望着文素娥颤抖的背影,终于读懂她眼底的恐惧——那不仅是对灾难的后怕,更是一个亲历者对历史重演的绝望。

  "徐兄,重新测算蒸汽压力。"沈墨心蹲下身,捡起一片刻着云雷纹的铁屑,"用最保守的数值,再降三成。"测绘师默默点头,展开沾满海盐的图纸,狼毫在羊皮纸上划出沉重的弧线。阿砚捧着卷宗回来,少年的指尖还在抽搐,纸页间滑落一张泛黄的草图——那是文素娥亡夫生前绘制的蒸汽机关改良方案,边角处密密麻麻写满"危险"的批注。

  暮色渐浓时,文素娥突然打破沉默。她洗净围裙上的汞渍,将一卷烫金的古籍推到沈墨心面前:"试试这个。"泛黄的书页间,记载着宋代"水浮法"的改良思路,配图中蜿蜒的管道旁,用朱砂写着"气泄则安"四个大字。沈墨心的手指抚过文字,仿佛触到了跨越百年的匠人温度。

  当第一盏油灯亮起时,工坊里又响起齿轮转动的声响。沈墨心望着重新组装的水冷铳,炮管外新缠的锡丝在火光中泛着银光。文素娥递来一碗草药,茶汤里漂浮的白芷散发着苦涩清香。"我丈夫最后说,"她的声音很轻,"机关术不该是吃人的怪物。"

  海风掠过台州湾,掀起工坊的草帘。沈墨心望着远处倭寇战船的黑影,将算筹紧紧握在掌心。铸铁水壶炸裂的场景仍在眼前挥之不去,但此刻他终于明白,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蒸汽的力量,而是对未知的傲慢。那些刻在金属上的裂痕,既是警告,也是通往真理的路标。

  裂镜之兆

  台州湾的海风裹着咸涩的潮气扑在脸上,沈墨心却感觉不到。他垂眸望着掌心翻卷的皮肉,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,混着滚烫的铁屑,蒸腾起细小的白烟。工坊里此起彼伏的哭喊声、慌乱的脚步声,在他耳中渐渐模糊成一片嗡鸣。

  “先生!囡囡的烫伤......”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被沈墨心抬手打断。少年学徒捧着药箱呆立原地,看着先生单膝跪在满地狼藉中,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又肃穆。

  沈墨心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伤口边缘,忽然想起钦天监典籍里的记载。那泛黄的书页、朱砂批注的文字,此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:“蒸汽之力,犹如困在铁笼中的猛兽,稍有不慎便会反噬主人。”当时他翻阅这些内容时,只当是故弄玄虚的警语,如今亲身经历,才惊觉其中寒意。

  他缓缓蹲下身,粗糙的手掌抚过地面,捡起一块水壶炸裂的碎片。金属断口处,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,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。沈墨心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这裂纹的走向、分布,竟与镜阵中那些未完工的青铜管道上的纹路,有着惊人的相似!

  远处,徐霞客正安抚着受惊的孩童,测绘师的羊皮袍沾满尘土;文素娥在灶台边调配草药,银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;阿砚仍守在原地,担忧的目光不时投向这边。而沈墨心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,手中的金属碎片仿佛变成了一面魔镜,照见了潜藏的危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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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这不是偶然。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能听见。镜阵,是他和众人耗尽心血的杰作,是抵御倭寇的希望所在。那些青铜管道,承载着蒸汽动力的核心,若也如这铸铁水壶般......沈墨心不敢再想下去,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
  工坊的茅草屋顶被海风掀得哗哗作响,沈墨心站起身,望向不远处尚未完工的镜阵。五百面铜镜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,青铜支架的榫卯结构还未完全咬合,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曾经,他以为只要解决了风力干扰、光线折射的问题,镜阵便能无往不胜。可此刻,他才惊觉自己忽略了最致命的隐患——那股被封印在管道中的狂暴力量。

  “徐兄!”沈墨心突然喊道,声音打破了工坊的混乱。徐霞客闻声抬头,镜片后的眼神满是疑惑。“把镜阵所有青铜管道的探伤记录,都拿给我。”沈墨心的语气不容置疑,左眼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凝重。

  测绘师愣了一瞬,随即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,快步跑向存放图纸的木箱。阿砚也跟了过去,少年脸上的慌乱已被坚定取代。文素娥停下手中的动作,望着沈墨心的背影,银发下的眼神复杂难辨—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蒸汽失控意味着什么,当年丈夫的惨状,至今仍在她的噩梦中反复上演。

  当徐霞客抱着一摞图纸返回时,沈墨心已经在沙盘上摆出了几块水壶碎片。他接过图纸,逐页翻看,不时对照着碎片上的裂纹。阿砚凑过来,看着图纸上标注的管道纹路,脸色渐渐变得苍白:“先生,这......这和水壶的裂痕......”

  “一样。”沈墨心沉声说道,手指重重按在图纸上一处标记,“这里,还有这里,都出现了应力集中的迹象。”他想起这些天调试镜阵时,偶尔听到的管道异响,原以为是正常的金属摩擦,此刻想来,竟是危险的预警。

  海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,沈墨心却浑然不觉。他蹲在沙盘前,用算筹在沙土上划出复杂的线条,计算着管道的承压极限。阿砚和徐霞客也加入进来,三人在图纸与沙盘间忙碌,不时低声争论。文素娥默默将调配好的药膏放在一旁,然后走向镜阵,她要亲自去检查那些让她心惊的青铜管道。

  夕阳西下时,工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沈墨心望着镜阵方向,那里,文素娥的身影在铜镜间穿梭,如同一道孤独的剪影。他握紧了手中的算筹,暗下决心—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,都要驯服这头危险的“猛兽”。因为他知道,这个如同命运埋下的种子,若不及时铲除,终将长成吞噬一切的噩梦。而他,绝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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